2012年8月31日星期五

清河夫

一向邋遢,一身怪臭味的土生,与我漫步在不再熟悉的河口岸边。

我惊讶:“怎么那么臭?那么多垃圾?倒退了三十多年,那时这河就这味道。”

土生:“世界潮水高涨,季节性的掩盖了滨海堤坝,把各地的垃圾都带进来,我们的河水又不够力把它们冲走,现在是越来越臭了。”

“怎么不清理?”

“据说只要能接受它们是环境的一部分,我们才有工作… 你看那边,不是多了几个清‘河’夫吗?”

实在忍受不了,搭着土生的肩膀想要赶快离开。咦?土生身上那股怪臭味哪去了?


排外

未来N年在N国 ....

A 碰到 B 就问

“怎么这么久没看到 C 啊”

B 环顾四周,小小声的回应

“你还不知道?C 被关起来了”

“啊,被关了,犯了什么事?”

“嗯,听说是因为在巴士上向一位新移民瞪眼。”


以上故事是翻译自 N 语,如有雷同,纯属错误

2012年8月22日星期三

月光隧道读白沙浮 (转载)

龙永华/诗 (刊于2012-08-21联合早报)

一、月光隧道

是个失散很久的
发黄年代
月光捡拾着碎图片影
串连光阴的踪迹
整合一幅昨天
秒差的距离
如此贴近
当年,小坡白沙浮

二、敲打乐的清晨

鸡啼抢先破晓
闹钟分秒必争
赖床的顽童睡意弄枕
妈妈喊话最后通牒
籐条摆出威严

垃圾堆列成冢
瘫在路旁啜泣
扫把属于清道夫
垃圾属于昨晚与街道
沙沙沙沙声吵翻天

岁月熏黑滚圆的桶
香气散发成就
咖啡豆弹舞骚动
亢奋喧嚣

柴魚花生依偎成粥
招呼早起的街坊
三轮车的叮咛铃声
是学童上学的路

杂货店买卖人情和风趣
讨价还价昨日今日
提菜篮的大婶拖着木屐
踢踢踏踏長篇大论
远而近,近而渐远

三、一阕如歌行板的午后

报纸翻动鼓噪
国事家事闲事游走茶几间
咖啡室永远有冒烟的话题

或者目光等待路过的推车摊贩
追趕收集旧货的老人
偶有竹片如歌回荡
赋曲生活的行板
从街头弹奏到巷尾
说说你 看看我 听听他

四、夜光迷离

游客愿意高价买醉买娱乐
你有你的粉妝面具
他有他心底的笑意
合照刹那浮光虚实
留一绳索梦幻迷离

拉二胡的一袭灰影
靜如下弦月
胡音涓涓细流
乍然坐成一幅淡泊的古画

狂歌噪起
劲乐鼓动
炒镬底火舌吐信抢滩
蝦灌起绍兴酒
魚捧腹大笑
问不清今夕是何夕
过客的肩膀往来飞逝
店口梁上跑马灯匆匆转动着
岁月汩汩天河

五、城沉城兴

古早的骑楼屋正分筋解骨
一座一列一户遂一熄灯隐退
历史又吞下一颗黯然的沙石
地底再沉淀万年记忆
某日,平地线上的原址
拔土冲刺起一幢幢
高举神气的大楼
气派横竖的百货商场
地下列车蛇行八方
人群点点滴滴的蚁聚
黑洞的站口一窩一人潮
追前跟后的脚一步一深浅
印证新城的兴起渐成典故
生命一滴尘
时代一轮转
且看白沙浮
昨日今日又明日

2012年8月20日星期一

鱼尾狮的失忆


不会游泳的鱼
无力奔跑的狮
日复一日
任由记忆
在夕阳里尴尬的褪色
最后忘了
先是鱼,还是狮
族谱里竟没有你的名字

原来都是
历史的孤儿


2012年8月17日星期五

以鱼尾狮入诗 展现的文化思考(下)...(转载)

(续上期) 张森林/文
刊于2012年8月17日  联合早报

  1984年,34岁的南大中文系毕业生梁钺,以鱼尾狮比拟本地华人在文化上的尴尬处境而创作了《鱼尾狮》一诗,借由对鱼尾狮的咏叹,“寄寓自己对新加坡华族族性和传统文化产生变异的思考,蕴含着诗人深沉的忧患意识和满腔的悲苦情怀”(中国学者郭惠芬语)。

  说你是狮吧
  你却无腿,无腿你就不能
  纵横千山万岭之上
  说你是鱼吧
  你却无鳃,无鳃你就不能
  遨游四海三洋之下
  甚至,你也不是一只蛙
  不能两栖水陆之间

  前面是海,后面是陆
  你呆立在栅栏里
  什么也不是
  什么都不像
  不论天真的人们如何
  赞赏你,如何美化你
  终究,你是荒谬的组合
  鱼狮交配的怪胎

  我忍不住去探望你
  忍不住要对你垂泪
  因为呵,因为历史的门槛外
  我也是鱼尾狮
  也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
  两眶决堤的泪要流

  梁钺的《鱼尾狮》,体现了华人移民在异域氛围中,自身文化(中华文化)与后殖民文化(英国文化)的格格不入,同时印证了印度的后殖民批判家霍米·巴巴(Homi K. Bhabha,)所提出的“殖民杂种体”(colonial hybridity)或“文化杂种体”(cultural hybridity)理论。这种混杂现象是自身文化与异域文化交流与对话的必然产物。

  新华学者王润华曾感慨地说:“华族文化面临的危机,从70年代以来,可以说是最受关注的课题,因为人人将会变成鱼尾狮。其实失落感、彷徨感、恐惧感并不限于文化精神的层次上,新加坡国家社会各个层面的变化都引起华人的不安,大家都怕在急速的变化中,自己会变成一个怪人。”中国学者陈贤茂觉得情感充盈的梁钺以丰富联想力和独特的浪漫,抓住鱼尾狮不鱼不狮,“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像”的怪诞形象,悲戚地讽喻了“自己的语言可以听不懂,自己的文字可以不相认,对自己的文化可以瞠目结舌”的不鱼不狮、不华不洋的一代,他不胜唏嘘地说:“面对历史,面对将来,诗人感到深沉的悲哀”。

  梁钺的《鱼尾狮》是历史反思和文化追寻高度融合的生动呈现,《海外华文文学史》撰稿人之一周可认为梁钺以鱼尾狮“来暗喻新加坡这个既有着深厚的中华文化传统又饱受西方殖民文化侵蚀的国家特有的历史处境和文化构成”。

  胡月宝在剖析此诗时说,诗人“以本土‘鱼尾狮’族人第一人称‘我’和第二人称‘你’的角度展开对话,通过激烈的设问进行自我身份的内省。……这种在国家硬体与软体建设工程如火如荼展开之际,自己却被排斥、被边缘化的焦虑是集体的经验,也是新加坡英文精英阶层之外,华族社群的共同心理感受。梁钺认为,东西方文化混体的结果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优势,相反地,却是固有文化被抽空,新文化又无法真正移植过来的零状态”。

  数十年来一直坚持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方然,在1986年5月写下《非狮非鱼》一诗,时43岁的诗人以苦心嘲讽和痛心疾首的笔触,进一步把“不华不洋”的文化生态放大来看:

  说是狮嘛
  发不出
  兽王那撼林的吼叫
  说是鱼呢
  又欠缺
  迎涛战浪的搏海绝技
  只困守在岸旁
  喷水嬉戏

  青蛙虽常夸两栖
  终究未离草泽润泥
  乡土再老
  依旧可以患难共济
  何须效蝙蝠
  时而向东 时而倾西
  落得个
  非狮非鱼

  切莫忘了啊!
  属于岛城自己的
  ——原根
  自己的——历史

  方然很明显地是从“非狮非鱼”形象出发,感叹新一代新加坡华人“华洋混杂”,失去原有的文化纯正性。中国青年评论者周瑟瑟在解读此诗时说,它对故土有着一分深厚恋情,“方然对自己的原根和历史有着血肉相连的感情,任何人都不能随意抛弃,不然就会落得个‘非狮非鱼’的怪物”。

  沿着梁钺《鱼尾狮》和方然《非鱼非狮》的足迹,信奉现实主义的新华诗人陈伦新所写的《鱼尾狮》一诗,明显存在着前两者在文化认同上的余绪:

  究竟你还需要多少时日
  伫立在河口堤岸上踌躇
  你有千言万语
  向大海滔滔倾诉

  你是鱼类的家族
  却有不能飞跃进
  深海泅潜的痛苦
  你是雄狮的子孙
  望着钢骨水泥森林
   却吼叫不出

  分不清是创造
  分不清是错误
  你什么归属都不是
  全世界一直好奇的关注
   我们还要继续
   克隆你无数

  南子、梁钺、方然和陈伦新,以鱼尾狮入诗的四首新华诗歌,以曲笔折射出自身的文化属性,孜孜不倦地追寻母族文化认同的方向,引发读者的自我文化审视。

小结

  从上述列举的八首以鱼尾狮入诗的新华诗歌中,不难看出它们展现的国家意识与文化思考。(诗人原甸也曾在1984年写下带有国家认同隐喻的诗《鱼尾狮的性格》,王润华则在1997年写下组诗《莱佛士与热带雨林》之一,带有环保意识和自然书写风格的《鱼尾狮》。)通过对鱼尾狮的凝视和咏叹,触发了新华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两派诗人对国家意识和“文化杂种体”的集体反思,而它们都是值得正视的本土意识的组成部分。

  除了华文诗歌之外,本地英文诗歌界也有诗人以鱼尾狮入诗,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唐爱文(Edwin Thumboo)在1979年所写的“Ulysses by the Merlion”(《鱼尾狮旁的尤利西斯》)。这首诗被本地英文文坛喻为“新加坡的史诗”。1997年,女诗人李子平,写了“The Merlion to Ulysses”以唱和唐爱文的《鱼尾狮旁的尤利西斯》。1998年,马来诗人阿菲言(Alfian Bin Sa'at)和冯启明(Alvin Pang),也分别以鱼尾狮为主题写下“The Merlion”和“Merlion”这两首英文诗歌。

(续完)

2012年8月14日星期二

以鱼尾狮入诗 展现的文化思考(上)...(转载)

张森林/文
刊于2012年8月14日 联合早报

  “鱼尾狮”(Merlion)原是一尊由狮首和鱼尾组成、口中喷水的半狮半鱼塑像的名称。这塑像由新加坡范克里夫水族馆(Van Kleef Aquarium)馆长布仑(Fraser Brunner)设计,并由已故雕塑家林浪新塑造而成。狮子是陆上的猛兽,鱼则是大海的象征,海陆混体的鱼尾狮的狮头设计与传说中的山尼拉乌他马王子登陆新加坡有关,至于鱼尾设计,则取材于新加坡的海岛特征,岛民一向以捕鱼为生,后来才发展成商港。本地学者胡月宝曾如此诠释鱼尾狮:“狮子在马来民族传统中,也是具备权力、祥瑞、尊贵的王族象征。再说鱼身,一则标志着海洋对位处东西方海上交通枢纽的新加坡之重大意义,二则也具有民族传说中神秘、尊贵意义。整体而言,鱼尾狮象征着新加坡人对国家的美好期待。”1971年,鱼尾狮塑像开始伫立于新加坡河口,一直到2002年才迁移至浮尔顿一号大厦前,并辟为鱼尾狮公园。40多年来,鱼尾狮的形象已深入本地人和外来游客的心中,成为具有文化图腾意义的新加坡符号。

一、国家意识

  新加坡建国以后,新华作家有了明确的效忠对象,这种意识灌注到诗作中,就产生了激昂澎湃的浪漫主义抒情诗篇。出生于马六甲的诗人贺兰宁,相信是本地中英文作家中第一名以鱼尾狮入诗的诗人,1975年元旦日,他在29岁时写了《鱼尾狮》,具有扎根本土的浓厚意味:

  披鳞的鱼尾狮,在海湄
  这海湄曾有米字旗的舰队
  曾有工作时不忘谈论的华巫族人
  谈论那燕尾装扮的蓝眼绅士
  而后是太阳旗扬起弹火枪声
  而后族人用香蕉钞票去买卖血泪

  卷尾的鱼尾狮,在东方
  东方的白人坐在总督府里
  东方的印度族站于胶林中
  码头上的华族商人为地盘争执
  住浮脚屋的马来人吃捕来的鱼
  此后是失圣诞岛的悲剧
  卖国土的卷银人依然逍遥

  健壮的鱼尾狮,海嚷潮哗着
  过海峡,入联邦
  游去再游回
  国人惊讶的第一个八月九日来了
  没有火菊开上夜云
  虽然有些令人伤感

  企立的鱼尾狮,立向七海
  年兽已再跨越十重日子的高栏
  当驾坦克的卫护着
  荷枪的国人已去守望
  非鱼非兽的变体族类
  在海啸地震环围内
  会随时间成长

  贺兰宁的《鱼尾狮》以英国殖民时期和日军占领时期为背景,浓缩出新加坡的历史进程。诗人借由鱼尾狮的视野去回顾历史现场,沉淀出内心的凝重心情。英军在1942年的不战而降,加上日据时期日军的奸淫烧杀,让新加坡人民意识到自身捍卫这片土地的重要性;而二战结束后英国政府对新马的二度殖民统治,更加速人民争取独立自主的决心。“这海湄曾有米字旗的舰队”和“东方的白人坐在总督府里”这两句诗,与董农政在《狮城神话》一诗中的“莱佛士踏西方的神杖/自天一方飘来/插阿波罗的旗帜于废墟间”诗句遥遥相对,映衬出新华诗人对殖民统治的普遍观感。抗击日军侵略是新华文学中一个永恒书写的主题,“而后是太阳旗扬起弹火枪声/而后族人用香蕉钞票去买卖血泪”,这两句谴责日军来犯造成百姓水深火热和经济破产的诗句,也与董农政在《狮城神话》一诗中的“一族海上的矮神,凌波登陆/把这小岛淹出一股腥味/狮子再次倒在血中”诗句遥相呼应。

  1986年,21岁的年轻诗人蔡深江回归本土,写下组诗《山尼拉乌他马及其他》,并在翌年称冠“金狮奖文艺创作比赛”诗歌组。这首组诗记录了诗人对岛国的完整历史记忆,包括英国的殖民统治、日军的铁蹄侵略、新马的分家、填海建国的必要。在组诗之一的《守海神》中,诗人对鱼尾狮的理解和认知是这样的:

  鱼尾狮永远是白色的,因为信念
  习惯了繁忙
  即使退休
  也下意识望着船来的方向

  蔡深江以抽象和白描的手法,寥寥数笔就把鱼尾狮点染为新加坡的守海神。新加坡河口和新加坡港口仅一箭之遥,鱼尾狮守护着往来港口的商船,也守护着新加坡的未来。

  相形之下,南大经济系毕业的甘文放所作的《鱼尾狮》一诗就写实多了:

  鱼尾狮
  一副皎洁典雅的神貌
  庄严地兀立
  狮子城河口

  那污浊的河水
  已经变成
  一道清澈明亮的湾流
  漫长的岁月里
  鱼尾狮见证了
  狮子城的儿女
  把青春、劳力、智慧
  流下每一滴血
  每一滴汗
  每一滴泪
  将这条母亲河
  濯洗成清流

  鱼尾狮
  默默地守望
  狮子城河口
  它以宽宏的气度
  睿智的目光
  深情凝视
  安德逊桥下的河水
  日夜流淌

  同样是守望,蔡深江的鱼尾狮是“望着船来的方向”,而甘文放的则是“默默地守望。狮子城河口”,“深情凝视/安德逊桥下的河水/日夜流淌”;两者守望的角度和广度或有不同,但守望对象都是新加坡和新加坡人民,都是深情款款的。

  1970年代和1980年代以鱼尾狮入诗,为日后的同类型新华诗歌奠定了底蕴。2009年,58岁的吴垠写下《鱼尾狮传奇》:

  它是一条有狮头的大鱼
  它是一头有鱼尾的巨狮
  人们叫它:鱼尾狮

  因此,在巨狮的内心
  暗藏了海洋的浩瀚
  因此,在大鱼的动脉
  埋伏了森林的深广

  它的头发
  由多色的风和发亮的星
  缤纷编织
  它身上的大小鳞片
  堆砌一颗颗晶白的盐粒
  它水的吼声
  来自浩瀚和深广

  它是河岸的不倒
  仰望者的高耸
  它的头顶
  由天上的雷霆充电
  它的眼睛,永永远远
  望向千里、万里外的
  新加坡

  鱼尾狮经过了38年在新加坡河岸的风吹雨打,吴垠为它书写传奇,从外貌特征写到内在特质,“因此,在巨狮的内心/暗藏了海洋的浩瀚/因此,在大鱼的动脉/埋伏了森林的深广”,不啻是建国初期爱国主义诗歌的国家意识的延续、提升与再体现。“它的头顶/由天上的雷霆充电”这两句诗借一个意外事件而加以发挥。2009年2月28日下午,鱼尾狮塑像在滂沱大雨中被雷电击中,后脑勺出现一个足球般大小的洞,右耳受损,掉落的混凝土块又砸到鱼尾狮前的波浪状底座上。对鱼尾狮来说,这电击事件无疑是一个灾祸,吴垠之所以会视为鱼尾狮在“充电”,隐喻着诗人在主观意愿上认为鱼尾狮就像新加坡一样,有着化灾祸为前进动力的能力。中国学者陆士清在评述这首诗时说,它“将一腔情思,倾注在对鱼尾狮的歌赞上:它神奇而美丽,心有海洋般的浩瀚,血管如森林一样深广,它犹如得到上天的恩宠而充满力量,它高昂着豪迈的头颅,眺望着永不满足、永不停滞、永远前进的明天的新加坡!这是吴垠对新加坡精神的解读和颂扬,对新加坡的热爱、信心和无限希望之情的倾吐”。

  在贺兰宁、蔡深江、甘文放和吴垠的诗笔经营下,鱼尾狮成为了新加坡河岸的守护神。这些诗作展现的国家意识是显而易见的。

二、文化思考

  英文“Merlion”一般译为“鱼尾狮”,但另一位新华诗人南子,别出心裁地采用音义兼顾的方式,将之戏译为“美鳞狮”,并在1982年10月24日写下《美鳞狮》一诗:

  它以石质的眼
  冷冷凝视
  三界的生死流转

  以不带激情的坐姿
  观测潮水的涨退

  阳光以丰润的笔触
  装饰海洋的变幻
  浪沫的即生即灭

  人类以器械
  改变陆地与海洋的界限

  变的是轻率的诺言
  变的是匆匆的颜容
  不变的是狮的意志
  它张开口
  竟嘶喊不出一丝声音

  呕吐、不得不呕吐
  一根水柱
  作为游客的话题

  南子在书写《美鳞狮》时是37岁,当时他对佛教典籍已钻研颇深,会以意指“欲界、色界、无色界”的“三界”这个佛教用语入诗,而且是用在形容鱼尾狮的凝视视野上,也就不太令人意外。1980年8月,南洋大学与新加坡大学合并为新加坡国立大学,身为南大化学系毕业生的南子,对创办25年后无疾而终的母校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在1970年代末写了一首以南大即将停办为题材的诗歌《相思树》。对比《美鳞狮》中的“它张开口/竟嘶喊不出一丝声音”和《相思树》中的诗句“我们有无尽的相思/一阵微风,叶与叶拍击/聒噪着,以我们的语言/在这黯然,光芒微弱的年代”,可以初步确定,南子在诗中所展现的弱势群体被边缘化的文化属性是立场鲜明的。

  曾留学新加坡的中国学者张松建尝试为这诗释义:“《美鳞狮》写的是新加坡的国家图腾‘鱼尾狮’,但是题旨却有复义的象征色彩。……‘狮子’发不出怒吼和咆哮的声音,只会呕吐出一根水柱作为游客的娱乐,隐喻个人的反抗精神被威权体制阉割了,屈从于消费主义的生存法则。或者有另外一种解释:人世劳劳,生死流转,狮子的眼神、坐姿和意志没有改变,而人的容颜匆匆衰老,政治人物出尔反尔,诗的主旨转向社会批判和政治讽喻。此诗作于1982年10月,距离南洋大学和华校被关闭并不遥远,如果联系到这一点,那么,诗的政治寓言的色彩就不言而喻了。”

(待续)